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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我的天怎么到处都是血
在台北的最后一星期,我和两位帮派男生意外交心。天快亮的时候,我们坐在一起谈论血腥暴力、哭泣的能力,和被囚禁的可能。
上期回顾:我的柔术同学是台湾帮派人士,也是我的暗恋对象。在我们相处的最后几天,我们尝试了“多人性行为”这件事。
内容警示:本作品包含露骨语言、性场景,也提及了暴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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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个人的性,居然很美。
马克*:呃,Vicky,你的生理期好像来了。
我:我的天,对不起对不起。
我:我的天怎么到处都是血⋯⋯真的不好意思!
马克*:不用道歉啊!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血。
我:哈?
凯*:上礼拜我们在我朋友那边。然后这个朋友⋯⋯他他妈的有病,突然开始打一个女的。
我:什么女的?
凯*:他叫来的一个小姐。
我:那你有阻止他吗?
凯*:不行啊。
我:为什么?
马克*:我也在现场。当时房间里的人,除了凯*以外我一个都不认识。太他妈夸张了。
凯*:烦死了。
我:烦死了?
凯*:到处都是血,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。会不会有人死掉?我们是不是还要帮忙处理尸体?烦死了。
我:所以有人死掉吗?!
马克*:没有啊,那女的就被打得很惨,结果是我要负责把她拖走。她看起来蛮瘦的,不知道怎么会那么重。我心里真是一连串问号:她都已经受伤,我要轻点拖她吗?如果我看起来太小心,会不会反而是我出事?我要多用力拖她的腿才合适?这个平衡要怎么找?我提这件事情就是想要表达——跟我们上礼拜看到的比起来,这房间里的血根本不算什么,你不用觉得难堪。
我:好,两位。我现在要开始清洁了。你们可以先去床上坐着吗?
他们:什么?!你清洁什么?不要清洁。大家正玩得开心啊。
我当下有点女权主义上身,想说教他们:怎么男人总是把东西搞乱,留给女人来清。
我:这是我住的地方,我只能忍受它脏乱到一个程度。这里的混乱程度已经达到我没办法忍受的地步,如果我要继续待在这里,那我必须要清洁。
马克*:你可以等明天早上我们走了以后打电话叫人来清。
我:你们走了以后我就要坐在那张桌子前工作。我没时间等清洁工来,打扫完以后才开始工作。
马克*:9点钟我就要去接我女儿了,我没时间在这边等。
我:那可能我们的缘分就只有这么深吧,你们台湾人不是很喜欢讲缘分?我现在必须要恢复这个房间的秩序了,俗话说,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,对不对。等我打扫完以后如果还有时间,如果我们都还想继续,那当然可以继续。如果时间不够,我也很开心我们有过这样的分享。
两位男生跑去坐在床上聊天。我把几张瑜珈垫放进浴缸,用刷子洗掉血迹,然后用湿纸巾用力拭去防滑颗粒间残留的红印。
凯*:欸,这女生床头放把刀耶。
我:我知道如果用刀打起来,我大概会输;如果有人有备而来,我学过的所有武术可能都无效。但我真的很想活下来。搞不好这把刀可以为我增加百分之一生存的机率呢?
凯*勾起嘴角。我问他为什么一直露出诡异的微笑。他又笑一下,摇摇头。
凯*:还磨过啊,这么利。
我:切,当然。
凯*:好ㄍㄧㄥ啊。(拼音写法大概是gin,这个台语词通常用来形容某人倔强、硬撑。)
马克*:我觉得很搞笑。我们平时认识那些女生,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很gangster(黑道),但今天碰到Vicky,她比那些女的都要gangster啊。(我如听春雷。)
凯*叹了口气:你活得好累啊。(他那天晚上大概重复了这句话一百遍。)
如果我们继续做爱的话,三个人在一张单人床上一定会太挤,还好我们接下来都在讲话。马克*侧身靠墙躺着,我挂在床边,凯*被夹在中间,靠在一堆枕头上。我继续跟他们讲我的事情:家人和朋友怎么放弃我、我是怎么被成千上万暴民唾弃,被逼到拿着两个箱子到处流浪、我是怎么拼命训练到去年大部分时间走路都跛脚。以及,我很多年都没在另一个人面前哭过了。这明显是要哭的前奏。
我把头放在凯*的肚子上,继续讲:好像没有人足够强大,能够给我足够的空间去宣洩。我一直都是陪别人哭的那个人,从来不是那个哭的人。即使我去看心理治疗师,我讲的故事居然会让他们哭。他们怎么能先哭呢?我才是付费的顾客,是去找他们哭的。如果他们先哭了,那我就没有空间哭了。我为什么不能哭?我也有权利哭。
他们显然也有眼泪没处哭。听我讲到这里,他们拼命点头,努力把眼睛睁大。
看到他们努力不哭,我反而哭起来了。眼泪流到凯*肚子上,他的腹肌好漂亮。哭着哭着我又想到几件事情。首先是刚刚我并没有高潮,但是哭泣好像是一种更强烈、更深刻的释放。然后我又想:之前可能真的没有人足够强大,能给我足够的空间哭出来。两个人当然比一个人强大,二大于一是再简单不过的数学。是不是一直以来,我需要的就是两个亲近的人一起听我倾诉呢?难道从头到尾,多人性行为就是治愈我创伤的答案?
凯*:我发现,当你讲到难过、痛苦的事情时,你的嘴角就会病态地往上走,你会开始笑。如果那件事情真的很恐怖,你笑的声音就很大,让人听得蛮不舒服的。
我:你没事都乱观察什么东西。
凯*:第二次被从监狱放出来的时候,我完全没办法哭了。想哭的时候,眼睛周围的肌肉会开始跳动,然后僵住,我没办法眨眼睛。这会一直持续到我不再想哭为止。几个月后,我看电影时才第一次哭出来。
马克*:你之前问,为什么你讲事情的时候凯*会笑。因为他懂。我们懂你在讲什么,因为我们也经历过这些⋯⋯极端的处境。真的,我们懂。
我:监狱真的有那么糟糕吗?有时候我会觉得很累,不知道这种不断迁徙、处处小心的生活什么时候才会到尽头。我就会开始胡思乱想:不然买张机票回家算了。大概还没到家就会在机场被带走,但就算这样,我的人生也会终于有些定数:我一定、肯定会被关一辈子。被关真的那么糟吗?我被关起来的话,做的事情应该也和现在差不多:健身、写东西。再也不用搬家,也不用想每天要吃什么。我会像凯*一样练到劈叉,然后再多写几本书。也许还能再见到家人。如果他们愿意来看我,也被允许来看我的话。
凯*:不要被关。
凯*:我见过的所有被关超过十年的人都疯了,超疯的。
我:但我意志坚强。
凯*:强不过监狱。
外面传来水声,一群小孩在泳池里扑打玩耍。天亮了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未完待续,下周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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